白鸠辞第17部分阅读
怎么下床了,大夫不是说静养嘛?”老妇脸上没有了多少皮肉,嘴巴却是极快,只听她道:“人是活物,天天躺着能好,我要是按郎中说的,天天躺着,只怕早都撒手西归了?”原来这老妇正是王元宝的母亲。王元宝未发家之时,家中十足的潦倒贫苦,他父亲又是个老实人,做什么营生都是吃亏多,这时就多亏了他母亲,他母亲人前人后,是一把能手。因此家中日子也是过的紧紧有条,王元宝兄妹二人也不若平常家的孩子。
王元宝对母亲的话从来都很是顺从,从不违意,只听他道:“娘,你就别操心这些事了,身子骨要紧。”
老妇看了看司乘法,道:“高高大大,一表人才,想必这位贵客就是司少卿吧?”司乘法赶紧行礼,道:“老夫人好!”
王元青靠着老妇,欢喜的道:“娘,你真是好眼光,这就是大理寺少卿司大人。”
老妇笑道:“司少卿,快快免礼,快坐!我这青青啊不知向我说过多少回司少卿了,说是救了我王家,也是大唐的第一英雄,十分的了不起,真是百闻不如见面!今日一见,司少卿果真是英姿飒爽,老身很喜欢啊。”说着她缓缓站起身来,道:“当日我儿在汴州做生意,差点备受蒙害,司少卿救了我儿,救了我王家,如此大恩大德,请受老身一拜。”说着就要跪拜下去,司乘法赶紧将她拦住,道:“老妇人,你严重了,我和王大哥是结拜兄弟,大哥的事,做兄弟的自然该帮。老妇人这般客套,却是折煞小人了。”
王元宝道:“不错,娘,这位司少卿确实是儿子的结拜兄弟,按理论,也是你的儿子啊!”
老妇呵呵笑道:“这件事青青怎么没向我说起过?”说着看了看王元青,继续道:“还是我这青青会挑人,司少卿,你不知道,我这青青说起你,当真是一日一夜都说不完,司少卿做的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,青青全部说给我听过,老身也是十分佩服司少卿的英雄胆气。”
司乘法被老妇一通褒奖,心中也有些飘飘然,说道:“老夫人过奖了,浪得虚名而已。”
老妇面色慈祥,呵呵笑道:“司少卿不必过谦!只是老身心中有个疑问,不知当讲不当讲?”司乘法道:“老夫人有什么要讲,只管说就是,不必客气。”
老妇微一停顿,道:“老身看司少卿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,有些奇怪,为何还尚未婚配啊?”司乘法万没想到老妇会问这么一个问题,微微沉思,道:“老夫人,实不相谋,司某确实还没遇见中意的对象?现今也没时间考虑这些?”心道:“21世纪的人好多都是三四十才考虑结婚,我二十岁在唐朝人看来都算是晚婚了,也是每个时代的标准不同罢了。”
老妇道:“感情这个事关系一辈子,是不能马虎,司少卿既是我王家的恩人,以后这个事老身来帮你办,你看中不中?”司乘法见老妇对自己极是热情,不便推脱,道:“那就多谢老夫人了。”
其实司乘法哪里懂这个老妇的心思。这个老妇说是要帮司乘法解决感情大事,实则完全是为了王元青。那王元青极是爱慕司乘法,但苦于是女孩家,言辞总有些不便之处,为此总是闷闷不乐,常常傻笑发呆。王母见她行径异常,想她又是芳龄年华,必是有心上人了。和她交谈过后,才知自己这女儿已是心有所属,患上相思病了。她是极开明的慈母,也不恼怒,心想凭自己的身家,女儿喜欢一个人还不是随便挑啊。可王元青说这人是自己家的救命恩人,又是大唐的少年英雄,跟一般人不一样,偏偏就是对她不理不睬。王母听完,甚是高兴,心想凭对方的身份地位,自然和女儿是门当户对;对方毫不理睬女儿,说明他不贪图王家家财。这种人不爱则已,一旦爱上,他却是至始至终,如此女儿也永久幸福了。
因而王母心中已盘桓多日,想要见一见司乘法。刚好这日,司乘法来到王家,王母听说了顾不得身子抱恙就赶紧从床上爬起,拄着拐杖来到大厅,其实就是想来瞧瞧司乘法到底是个怎生模样。待见司乘法生的高高大大,极有男儿气魄,心下真是好生喜欢,就问及他为何还不大婚,司乘法说是没碰见合适的。她心头一动,心想这样的好姑爷岂能让别人抢走了,就一口承诺要包揽他的婚姻大事,实则是为自己留下一个乘龙快婿。
老妇把王元青拉到身旁,道:“司少卿,你既同意老身来帮你操持终身大事,老身怎敢怠慢!眼下你瞧着老身这个女儿可还顺眼?”老妇话一说完,王元青羞怯的低下了头,满脸红彤彤的。
司乘法道:“青青姑娘美若天仙,性子坦诚,自然是好姑娘!”老妇道:“司少卿可是真心话?”司乘法沉吟道:“后生怎么敢欺骗老夫人,当然是真心话。”老妇点了点头,微笑道:“如此说来,倒是我这孩儿多想了!”说着摸了摸王元青的头,继续道:“实不相瞒,我这孩儿极是爱慕司少卿,这一向她茶不思、饭不想,就是记挂着司少卿,老身说既然你喜欢,就去找他啊,她却说司少卿不喜欢她。老身见她十足的伤心难过,也是十分心痛,但司少卿刚刚一席话,我们是听得清清楚楚,原来司少卿也欣赏我家孩儿!既是两情相悦,依老身看,还不如早点拜堂成亲,司少卿你说是不是?”
王元青听见母亲在司乘法面前说的这样直白,自己的一点心思全被母亲抖了出来,十分的羞涩,但羞涩之中似乎又带有丝丝喜悦。
司乘法这才恍然大悟,原来这老妇是要他做女婿,他心中不禁感到一丝彷徨和恐惧,自己照理说还应该在读大三,那是连女朋友都找不到的年龄,现在居然有人主动要求把女儿嫁给他。他虽早知王元青对自己有意,但却没想到这王元青是直接奔结婚来的。只听他道:“老夫人,司乘法何德何能,曾蒙青青姑娘厚爱,只是晚辈和王大哥有义结金兰之义在先,照理说,元青是我妹妹,我也只是把她当妹妹一样疼爱,请老夫人谅解!”
王元宝听得母亲和司乘法的对话,这才明白过来,难怪元青一个劲儿的要跟我们去找司马承祯,我不让她去,母亲还说我不曾关心过她,原来是我这妹妹有了如意郎君。巧的是这个如意郎君还是司兄弟。他对司乘法是从心里的喜爱,也是十分支持这件大喜事。只听他道:“司兄弟,你若真是喜欢我家元青,做我妹夫不是更好么?你娶了元青,我们两兄弟就更是亲上加亲了。江湖中人,不必在乎那些世俗礼法。”
司乘法道:“大哥,我对元青实在是没有过那种想法,真的只是把她当作妹妹啊!”
老妇一阵咳嗽,缓缓道:“司少卿是看不上我这闺女么?我这闺女对你是茶不思、饭不想,你就没有一丝感动和心疼?”司乘法道:“老夫人严重了,元青是个好姑娘,只怪晚辈无福消受。”
老妇叹道:“感情这个事也不能勉强,司少卿不愿意,纵是我这女儿为你生、为你死也毫无价值!”
一旁的王元青眼眶红润,有些哽咽的道:“法哥,你只喜欢白姑娘一人是吧?”司乘法不敢看她,仰头道:“我能见到白姑娘一面,心中就开心了。”
王元青微微淡笑道:“法哥,我对你也是如同你对白姑娘一样,只要看你一面就很是开心了。我知道,你喜欢白姑娘,但是我喜欢你,我不是要你对我这么样!也不是要你非娶我不可!你对白姑娘有多好,我就对你有多好,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,你能懂吗?”她说的款款深情,在场之人心头都为之一酸。
第六十章大鹤老翁(1)
王元青的心甘情愿,司乘法却沉默良久,道:“元青,你这是何苦了?你是心甘情愿,可我就是十分的内疚,你每多做一分,我就多欠你一分……”
王元青苦笑道:“怎么会了,哪里有什么欠不欠的,你是我哥哥,我是你妹妹,反正都是一家人。”
司乘法怔在原地,王元青对她这般好,他心里比谁都明白,但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做。一个女人,她能在一个男人面前说出这么卑微的言语,不是女人的软弱,而是这个男人的幸运。司乘法很幸运,有一个王元青在他面前卑微了,可是他却得意不起来,只因王元青深深的刺疼了他的内心。
老妇摇了摇头,心中喃喃说道:“自苦这个‘情’字不知让多少痴儿怨女肝肠寸断,我一身嫁给非己所爱之人,不得幸福,唯盼我这女儿不在重蹈覆辙,嫁个好人家。”但眼前情景,似乎觉得女儿想要嫁一个所爱之人也是为难。
王元宝心中却不以为然,心道:“在这大唐,还有那家的姑娘比得上我妹妹,我王家家产万贯,富甲天下,谁不想做我王家的女婿!司兄弟他喜欢什么白姑娘,多半也是一时兴起,想来玩玩而已。”王元宝是个金钱主义至上的人,在他眼中,没有钱办不成的事。因此他对男女之情瞧得极淡,此刻心中已认定司乘法是他以后的妹夫了。他自信之际,但想司兄弟此番前来,还有司马承祯要找,当即说道:“娘、元青,你们急什么,今天司兄弟过来,是有大事要做,这些儿女私情以后再说嘛!其实司兄弟对我这妹妹也是心有爱慕之意,只是他年纪太轻,有些腼腆,不好意思说罢了。”
司乘法还沉浸在王元青刚刚的说的话里,也没有反驳。
老妇听得王元宝这话,上下打量到司乘法,见他站在哪里,又不说话,有些木,心中猜想我儿子说的不错,司乘法对我家青青肯定还是有些意思,只是年少腼腆,不好意思说罢了。心中不禁暗自高兴。
时间到了第二日早上,宫中传来消息,说唐玄宗夜里身体又钻出了金蚕,病情加重,病榻在床。幸而有白江调药喂养,唐玄宗病情这才稍缓。司乘法心道:“看来找司马承祯一事必不能再拖,万一不甚,只怕唐玄宗会有性命之忧……”
司乘法背上负着尚方斩马剑,叫上罗青山、苏元才二人相伴,同王元宝一起正欲朝天台山出发。这时,只见王元青背着行李走了出来,跟随在旁的正是王母。王元宝见王元青这副装扮,道:“元青,你真的要跟我们去么?”
王元青道:“我说了要跟你们去就要跟你们去,娘,你说是不是?”一旁的王母拄着拐杖走上前几步,道:“司少卿,老身这宝贝千金从没去过天台山,也正好跟你们出去见识见识,他大哥是个粗狂商人,肯定照顾不周,这一路上,老身就托司少卿费心了。”
王元宝如何不知道母亲的心思,笑道:“娘,你这做的算是什么事,好像我们是出去玩似的,我们是要办正经事,不是去玩。”
王母瞪了他一眼,道:“正经事,你妹妹的事就不是正经事了?就你去做的是正经事,你倒是正经,这一年来怎么一个孙子也没跟我生?”
王元宝道:“你怎么又扯到我了,生那么多干什么。”
司乘法知道王元青对自己的心思,只道:“老夫人,你放心吧,元青妹妹既然跟我们去了,自然我们要照看。”他始终以“妹妹”相称,自己的态度不言而喻。
说完,一行五人各上大马,朝天台山而去。那大马是王元宝从西域买回来的良驹,行程极是矫健迅捷,别的马一天走的路程,那西域良驹只用半日。一行如此行了半日,到了一处市集,众人都觉肚饿,说是吃饭了再走。这时只见王元宝拿出一根口哨吹了三声,不多时,几个青布汉子骑着马奔到近处,翻身下马,面向王元宝,双手抱拳,道:“王大爷,按照你的吩咐,秦州最好的客栈已经包下来了。”
王元宝骑在大马之上,极是神气,点了点头,回头对司乘法道:“司兄弟,走,我们好好的去吃饭休息。”司乘法心知这是王元宝早有安排,不禁说道:“大哥,你带我去找司马承祯,这一切怎么能让你破费!”
王元宝袍袖一摆,道:“司兄弟,这句话你不是见外了么?大哥出门,从来都是这般潇潇洒洒,人舒服了才是舒服嘛!再说要不是司兄弟在汴州救了我王氏兄妹,我王元宝岂会有今日的风光,对于司兄弟,自当如此!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要更加亲密了。”
司乘法见王元宝话已至此,在推辞只怕要得罪他,也就不再推辞。心道:“这王元宝虽说有钱,为人颇为自负,但瞧着也是重情重义,恩怨分明之人,他今日这般待我,我日后定要抽空将人情补上。”
王元宝道:“司兄弟,我王元宝若是个嫌贫爱富之人,这天下只怕没有几个人跟我交的上朋友,谁的钱有我王元宝多?”司乘法听他说完这一句话,微微笑道:“大哥,你真土豪,这话说的我们都汗颜了。”王元宝心中奇怪,“土豪”是什么,但他极重面子,也不加追问,只是微微一笑。
司乘法他们朝天台山去的这一路上,因有天下首富之称的王元宝相随,那日子也真是过的十足奢靡,所过之处,吃最好的、住最好的,一路之上总有人替他们打点好一切。
几日过后,一行终于到了天台山脚下。众人站在山脚,抬头仰望,只见那天台山直插云霄,十足的陡峭挺拔,灰崖白石之间,乱石嶙峋,石缝之中稀稀落落长着苍松几颗,云雾环绕,大有蓬莱仙山的味道。司乘法忍不住赞叹道:“好漂亮的山,宛如画中一般。”
王元宝对司乘法道:“司马承祯他老人家就住在这个山顶之上,他已在此山之上修道半年了,不曾下山,大哥对他的行踪可是一清二楚。”
罗青山惊叹道:“这个山四面峭壁,高耸入云,险象环生,怎么上的去啊?”
司乘法也是惊讶不已,道:“他老人家的英姿倒是真让晚辈仰望,王大哥,我们这怎么能上去?”
王元宝自信满满的道:“司兄弟,你不要看这个山陡峭,大哥自有办法上去!”说着从衣袖之中拿出一根银色口哨,连着吹了四五声,接着远处也传来了同样的口哨声音似乎正在应答。王元宝又吹了数声,远处的口哨声似乎听到王元宝的召唤,匆匆向王元宝赶来,声音越来越近。
众人心知这定是王元宝请的什么援手,只是来的这个速度却让众人摸不着头脑,均猜想不出什么东西会这么快,竟从千里之外应声而来。罗青山十分惊讶的道:“这是个什么人,轻功如此高强,竟如乘风一般。”
苏元才道:“这必是上等好马,人哪里有这么好的轻功?”
王元宝笑而不语,道:“今日我们要上天台山,就非这个人不可?”话音刚落,但见一只白色大鹤一声鸣啼,从一座山头振翅翱翔而来,大有遮天蔽日之感。众人见如此一只大鹤展翅高飞而来,都是十足的惊讶,王元青更是忍不住大叫道:“好大的仙鹤!”。
仔细瞧去,只见那白色大鹤背上骑有一嶙峋老头,正是驾鹤之人,口中还吹着哨声。适才和王元宝应答的哨声原来正是从他口里吹出来的。在那老头不停的驱使下,白色大鹤翅膀缓缓煽动,逐渐收拢,慢慢落地。白鹤落地站稳之后,双翅夹紧,仰首阔步,它身形巨大,宛若一只成年大象一般。颈子又长,立在哪里比众人都高出半截,十足的神气威武。
罗青山惊道:“我适才还在疑惑,是何人轻功如此了得,来的这么快,原来是这么个畜生!凭它这个头,只怕是翅膀随便一挥就要走几十里了。”
司乘法心中赞叹道:“这老头无忧无虑,驾鹤而来,当真是十足的潇洒豪放,古往今来,当属第一潇洒。”苏元才自命见识广博,却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仙鹤,更是没见过还有人能驾鹤,一时也是惊讶不已。
那嶙峋老头身子十分灵活,白鹤落地之时,他就从鹤背上跳了下来,径直走到王元宝面前,双手抱拳,道:“王公子,久来不见,别来无恙?”王元宝行了一礼,道:“鹤翁,今天王某召你前来,正是有事相求?”那个驾鹤的嶙峋老头就叫鹤翁,他家中原三代都以驾鹤为生,只是在这偏僻大山之境,纵有驾鹤之才却并无多少人知,因此天下也没多少名头。
鹤翁道:“老头以前跟官府吃上了官司,要不是王公子相救,老头一家人只怕是早已阴阳相隔了。老头一把年纪,若能为王公子效力,当真要尽力所为,王公子不必客气!”
第六十一章大鹤老翁(2)
司乘法看了一眼趾高气扬的大鹤,心想原来王大哥先前对这老头有恩。只是这老头这般潇洒豪放,怎么惹上了官府、王元宝又怎样有恩于他,却又不得而知了。
王元宝笑道:“鹤翁,我知道你有一只神鹤,我们几人想借你神鹤一用,上这天台山。”说着仰头看向一旁的大鹤。那大鹤仰首阔步,一双长脚利爪牢牢抓住山石,对王元宝瞧也不瞧,十足的气魄。
鹤翁一惊,道:“王公子,本来借用这畜生之力想要上天台山不难,只是老头想不通,王公子为何想要上天台山?”王元宝笑了笑,道:“我先给你引见众位朋友。”说着向鹤翁引见众人,各人一一行礼。
司乘法走上前,向老头行了一礼,道:“鹤翁,实不相瞒,鄙人是当朝的大理寺少卿,奉皇上之命来找司马承祯道长。听王大哥说司马承祯道长在此山修道,因此想亲自上山拜访!”
鹤翁脸色微变,有些发青,道:“你是官府的人,哼!”言辞之中颇是不屑,继续道:“我们穷乡僻壤可容不下你们朝廷的高贵人士,老头曾发誓一生绝不和朝廷的人打交道,还望这位大人不要见怪。”
司乘法实不知这老头为何会如此仇视朝廷的人,一时不知所措。
王元宝握住老头的手,道:“鹤翁,这位司少卿可不比一般的朝廷官员,他公正严明,山东大蝗就是他治的啊,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了。”
鹤翁将信将疑的看了看司乘法,道:“山东大蝗之灾老头是知道的,那倒是朝廷做的一件天大好事,听说是姚大人他老人家找的一个青年才俊去办的,这位青年才俊就是你么?”
司乘法见这老头有些质疑的目光,也不禁高傲起来,道:“嗯,那也没什么了不起,不过杀了几个蝗虫。”老头双手一拍,道:“好!果然了不起,真英雄也!你几个蝗虫就真是杀的好。”老头这一转变,倒是出于司乘法意料之外。司乘法心道:“看来这老头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妄人,似乎还颇识大义。”
只见那鹤翁朝前走几步,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司乘法面前,道:“老头有眼无珠,不知真英雄在此,还口出无理之言,请受老头一拜。”说着就要拜下去,司乘法赶紧将他扶起,道:“这可使不得?老翁折煞我也。”
王元青不知大哥怎么结交到这鹤翁的,瞧着鹤翁他如此年纪,竟还这般冲动行径,看似豪气干云,心中却不以为然,觉得这太过损伤失尊长之礼。
王元宝微笑道:“鹤翁,你不知,这司少卿和我是结拜兄弟,他的为人我还是知道些,绝非是那种说一套、做一套的贪官污吏!跟朝中那些肥头大耳的狗贼是不一样的。”
鹤翁点着头道:“单凭司大人治蝗这一条,老头都是十分佩服了!又是王公子的结义兄弟,那自然不会是朝廷的鹰犬走狗。”转身对司乘法道:“司少人勿要见怪,老头一家人尽受朝廷庸官欺压,因此老头是十分痛恨朝廷之人,但老头还是能分清大是大非,像姚崇、司大人这样的好官还是从心里尊崇的。”
罗青山、苏元才面面相觑,心道:“这个老头说话直来直去,又养那么大一只鹤,确实怪异。”
司乘法听这老头将自己与姚崇相提并论,又是由心而发、至诚之至,心中颇是欢喜,微笑道:“那就相烦鹤翁带我们上这山顶去吧。”鹤翁双手抱拳,道:“你能为山东、河南两地治下大蝗,救两地百姓,老头为这两地百姓也自当从命。”说着双手放在口中,吹了一声,与之前吹响的哨声又不一样。那大鹤听到哨声,也跟着嘘了一声,就缓缓地低下脑袋,长嘴搁在地上,两膝微屈,放平身子,一动不动。
众人见这庞然大鹤如此通灵,都是十分的惊讶。王元青不禁好奇问道:“鹤翁,这么大一只白鹤你从哪里弄来的啊,它好听话啊。”鹤翁呵呵笑道:“老儿祖上三代都是驯鹤的,还没有驯不了的鹤!这头庞然大物十分通灵,更是好驯,它是山上那个道士送给我的,就是你们要去找的那个什么道士。”
王元青接道:“司马承祯。”鹤翁道:“管他真不真了,就是山上那个道士送给我的,我平日里打柴给他送些斋饭,他感激于我,送我这一只鹤,说是出行方便些。”
众人听他如此说起,无不羡慕他的人生迹遇,均想:“这老头当真是傻人有福,他和当世高人住在一起居然还不得而知。”
鹤翁道:“你们快到鹤背上去吧,我发口哨,它驼你们上山。”说完众人一个接一个,踩着鹤嘴,从大鹤的头颈走到它背上。那大鹤身形巨大,背脊上也甚是宽广,五人坐在上面也不拥挤,只是它的羽毛十足的光滑,众人从未骑过大鹤,都有些坐不稳。
众人紧紧抓住大鹤羽毛。王元青还是有些怕,紧紧的抱住司乘法,道:“我从来没有骑过鸟,又怕高,万一掉下去怎么办啊?”她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。司乘法被王元青这么抱着,虽感十分别扭,但又不便将她甩开,温言道:“元青,你不要怕,有你两个哥哥在此,不会让你掉下去。”王元青看着王元宝,急道:“大哥,你和法哥一前一后把我护住,不然我害怕?”王元宝又挪位坐到了王元青后面,喃喃道:“叫你不来,你非要来。”王元青见王元宝、司乘法双双护住自己,这才松了一口气,喃喃道:“现在就不要紧了,你们一前一后的护住我。”
苏元才对着大鹤朗声道:“鹤兄,你一会儿起飞之时稳一点!你若是不稳一点,我们都要遭摔成肉酱了。”那鹤也不知听懂他的话没有,对天长鸣一声。
众人皆是第一次骑鹤,都觉有趣、惊险、好玩和刺激,人人神情各异,但都面带喜色。
鹤翁见一众人都已在大鹤背上坐好,朗声道:“畜生,你好好飞就是了,你背上皆是我的尊贵客人,你可不能胡来。”说完踮起脚尖,伸手摸了摸大鹤的胸脯。那大鹤被他这一摸,似乎收到了讯息一般,一声鸣叫,振翅而起。
众人在它背上,见它张翅煽动,腾地而起,扇了两拍就串入云雾之中,实不知这大鸟有几百斤力气?竟托起五人轻易飞翔,不禁对这它生了敬畏之情。五人坐在鹤背之上,山风拂来,云雾缭绕,似乎就要乘风归去,羽化成仙。
大鹤飞到山顶,落在一块青山之上。鹤翁从大鹤身下走出来,道:“这就是山顶了,各位快快下来吧!”
众人听到他声音,十分不解,问道:“鹤翁,你怎么上来的?刚刚你又没有骑鹤?”鹤翁呵呵一笑,道:“老头怕众位第一次骑鹤摔下来,因此抓住大鹤的爪子,在大鹤的下面,你们看不见我罢了。”
众人骑鹤翱翔的兴致未消,听他说抓着大鹤的爪子让它带着飞,胆大的心想:“这样就更刺激、更好玩了!”胆小的想他吊在大鹤的脚上,飞上几千米高,那真是吓都被吓晕了。
众人下了鹤身。那鹤向前两步,仰首阔步的站着,大翅微张,长嘴插入羽翼之中,似乎已经熟睡。它对众人不理不睬,宛如前辈大人一般,十足的骄傲神气。
众人瞧着山顶景象,但见地势高低不平,匆匆绿树,苍松乱石,云雾袅绕,倒像是个蓬莱仙山,神仙居处。
司乘法回身一看,不禁打了一个踉跄,但见山顶到山脚云封雾锁,深不见底,心想如此绝壁峭崖,要不是有这大鹤相助,如何能上来?这如此高山,普通人是上来不得了,司马承祯也真好本事,竟住在这种地方。想到这里,他不禁转身朝前走了几步,想要看看这个地方到底有个什么好!
他朝前走了四五步,噗的一声就摔倒在地。鹤翁哈哈大笑,走上前去将他扶起,道:“司大人,这个地方百年无人来过,地上落得厚厚的一层松针,地方潮湿,松针不干枯,完全稀释腐烂,因此是十分的滑啊,你可要小心。”
司乘法见地上果真是厚厚的一层松针,生怕踩上去又滑倒,就放慢脚步轻轻的走了十多步,他脚下飘飘,只感这天台山上空气是十分的清新舒爽,沁人心脾。他深吸几口气,抬头望去,却见远处一头青牛正在吃绿叶。欣喜道:“你们看,这个山上还有野牛?”
众人看着如此陡崖山顶还有一头野牛,又是惊讶,又是欣喜。鹤翁哈哈大笑道:“诸位,那可不是一般野牛,乃是山上道长的坐骑!”众人听他这么一说,不禁对青牛刮目相看,心想它能侍奉司马承祯道长,自然非凡间畜生了。
司乘法道:“鹤翁,您老人常年在这山上打柴,对山上的路径熟悉些,麻烦您带我们去找司马承祯道长吧。”
第六十二章司马承祯
鹤翁点了点头,微微笑道:“王公子救我家人,你这少年又烧山东大蝗,既然你们说了要求,老头怎敢不从,就带你们去吧!”说着拍了拍大鹤的腿。只见那大鹤从羽翅中拔出长头,仰头对天长鸣一声,就朝天飞去。鹤翁继续道:“我们跟着这飞禽走就不会迷路了!诸位别小看这座山,虽然它看似不大,但那道长用五行之术、八卦阵图摆了方位,常人不知,一旦误入,将很难走不出来,只能等着困死。”
大鹤飞行在天,它径直而走,八卦五行对它当然是毫无用处。众人跟着它约莫走了半个时辰,终见一条毛毛小道。鹤翁道:“从这条小道在走一柱香的时间,就是道长的居住之所了。”
众人顺着毛毛小道走上去,更是惊奇。只见那道旁的树大声说话、蚂蚁高兴唱歌、石头悲情吟诗,宛如人间百态、世间活物一般,皆是栩栩如生。众人见到此情此景,那个不惊?那个不怕?
这时鹤翁忙向众人解释道:“诸位不要怕,这是山上道长喂养的孩孙,它们不是人,却和人一样有感情,也通晓人性至理,绝不是一般妖怪大精!,”
一个石头跳起来,忙道:“鹤翁,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,你怎么带到山上来了,师父是决不许带这些奇精异兽上山的。”
鹤翁走过去,摸了摸石头,微笑道:“小石头,这可不是什么精怪野兽,他们就是我常常跟你说起的‘人’啊,你不是还想要我带你下山去看‘人’么?鹤翁带来的,你师父不会怪罪于你的。”
石头一跳,怔怔的道:“原来‘人’就是这么个模样,大同小异,和师父、鹤翁的模样差不多。”突然话锋一转,道:“这个人跟你们有些不一样?”鹤翁道:“谁跟我们不一样?”
石头跳到王元青面前,靠着她的脚跟,道:“这个人就不一样,你看她长的好白好滑,好干净。”王元青听这石头夸她漂亮,心中当真是得意欣喜,笑道:“小石头你好可爱,还会说话。”
石头愣了愣,道:“你的胸也比他们也大。”王元青嗖一下脸都红了,这个石头说她的胸大,你叫她一个女孩家如何不尴尬?那石头又不通世事,还道:“真的,你看,你的胸真大,比他们大那么多。”说着拿王元青的胸与众人比较起来。
司乘法淡淡一笑,却不出声,心道:“你个石妖还敢耍。”缓步走到王元青面前,挡在她和石头之间,这其实是出于他的本性,体育生要保护女生、爱护女生乃是他在体育学院学的第一堂课。只因当时体育生在各大学院花心出名了,造成了很多不好影响,以致影响到体育学院的评奖评优,辅导员就告诫他们,你们不要花心,要爱护女生。
王元青见司乘法的过来护住自己,心中倍感微暖,怔怔的瞧着他,只觉他宽宽的肩膀给她无尽的安全感,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场,当即就要紧紧靠近他的胸膛。
鹤翁赶紧跑过去捂住它的嘴,道:“你这小石头,不要胡说八道,王姑娘的玩笑你也敢开,太不像话了。”
众人见一块石头说话,都是惊奇。均想:“这定是石头成精,要不然石头怎么会说话?”
这时一只同人大小的黑色蚂蚁爬上前,道:“你们这些人,上山有什么事吗?”司乘法见一只蚂蚁也会说话,上前两步,行抱拳礼,道:“蚂蚁兄,我们来找司马承祯道长,确实是有一件大事!”蚂蚁摆弄着触角,道:“很不凑巧,师父他老人家放牛去了还没回来,要不你们先去屋里等他吧。”司乘法见大蚂蚁并无恶意,道:“那就有劳蚂蚁兄了。”
王元宝悄声问道鹤翁,“这只蚂蚁怎么长这么大啊?”鹤翁微笑道:“世间万物本来就奇异,你只见过蝼蚁,就不代表这世间无大蚂蚁啊。”
蚂蚁带着一行走到了一座大院门口。但见那大院门口竖着一块扁,扁上题有“道即道,非常道”六字。司乘法心道:“这司马承祯果不是凡人,定有一番大的修为。”众人进的大院,却见那院内并无亭台殿楼,竟是一个十分敞大的山洞。
蚂蚁带着一行走进山洞。但见山洞里面锅碗瓢盆、床铺灶台应有尽有,跟一般坐家人户相差不大。众人依次坐好,蚂蚁给众人端上清水,道:“这水甘甜无比,是我等采的晨松露珠,十分的养身,各位远道而来,也尝一口吧。”
罗青山和苏元才从来在万骑营训练,出门在外警惕心很高,怕水中有药之流,没有喝清水。
喝完晨松露珠,司乘法左顾右盼,竟见山洞内挂有一幅《牧牛神图》,好奇道:“王大哥,你看,这不是我在你家见到的《牧牛神图》吗?”
王元宝一惊,走过去细细观察一番,道:“这幅图果然是《牧牛神图》,跟我那一幅一模一样,司马承祯道长当年定是多画了一幅。”他细细品味之际,突然大惊,道:“这幅《牧牛神图》的成书年号是大业十四年二月,乃是前朝年号,而我那幅《牧牛神图》成书于开元元年,乃是当朝的年号,这中间相差八十五年之久,司马承祯道长怎么可能跨越两朝七帝?”不禁转头问到蚂蚁,“这幅《牧牛神图》是司马承祯道长的真迹吗?”
蚂蚁道:“这幅图是家师真迹,画中的童子就是他自己,那只青牛是他现今的坐骑,已是二百多岁了,家师以前跟我说起过。”
王元宝沉思一会儿,道:“敢问司马承祯道长现今高寿?”蚂蚁道:“家师今年一百八十二岁。”
众人听蚂蚁说司马承祯已经一百八十二岁,无不惊奇,均想:“人的年寿怎么可能这么长?”“世人皆以百岁为高寿,甚至七十岁也称古稀之年。”“人活一百八十二岁,还能去放牛,教人如何敢想!”
王元宝怔怔的道:“如此就就对了,他老人家果然不愧是一代高人。”鹤翁笑道:“他一个道士,不近女色,又常年在这大山之上修行,无忧无虑,活的久一点也正常。”言辞之中似乎并没有将司马承祯当作高人。
司乘法瞧着《牧牛神图》上的两行小诗,只见这样写道:“道可道也,非恒道也。名可名也,非恒名也。”心道:“司马承祯这个人应该是通晓世间万物的玄妙至理了,如此修为,竟在此放牛为生、砍柴为乐,普天之下有谁能及!”想到这里,心下真是好生钦佩。
夕阳西下,五彩霞光,此时司马承祯骑着青牛缓步回来。蚂蚁慌忙跑进山洞,道:“诸位,家师他老人家放牛回来了。”众人听说司马承祯回来了,心头都砰砰的跳个不已,均想:“他老人家如此了得,不知是个什么模样。”都跟着蚂蚁跑到门口,举目相望。
但见那司马承祯骑着青牛,从毛毛小道上缓缓走来,身旁跟着些花花草草、雀儿蝶儿,好生快活。蚂蚁大声叫道:“师父,师父……”司马承祯回道:“你叫什么叫,听见了……”
众人听见司马承祯的说话心中都是崇敬,只感他中气充沛,劲力十足,完全不像是个一百八十二岁的老头。不多时,司马承祯就骑着青牛到了门口。众人瞧他模样与常人并无多少差别,只见他身穿粗布长袍,已微有破旧,个头微胖,白发童颜,银须飘飘,面色红润,微有褶皱,看上去约莫五十来岁年纪。众人知他是司马承祯,因此眼色中都带仰慕之情。
司马承祯跳下青牛,步履甚是矫健。